22.十八层地狱

    天已经黑透，没有月亮, 只有几颗细碎的星星钻石一般挂在天上。

    京都北站, 一如既往人来人往。

    林大丁是京都工科大学出了名的近视眼，五米之外六亲不认, 十米以上人畜不分，今天他戴着隐形的近视眼镜, 五位数的名牌货，自带美瞳功能。

    自从戴了这副眼镜, 林大丁第一次发现，自己的眯眯眼还可以这样大这样漂亮。

    林大丁的司机是个很有阅历的老头，从民国时候就给有钱人当司机，此刻察觉到自己老板的想法，立刻体贴的递了一面镜子过去。

    林大丁盯着镜中的自己, 各种搔首弄姿，“幸好当时没有跳楼自杀, 割腕虽然痛苦至少脸还是完整的。”

    司机点头，完整的脸像砸在地上的西瓜, “吧唧”一声, 脑浆与血肉横飞, 用真实案例告诉大家，不管是自杀还是意外, 但凡从高楼坠下的鬼, 都不可能拥有完整的脑壳。

    没有完整脑壳, 除了面对m24的时候能占点便宜, 其余根本没有一点好处。

    对了，其他玩家还会举报你开挂，丑拒蓝洞，还会封你的号。

    林大丁无语的看着自己西装上的脑浆，对司机说：“你下次表演爆头的时候，能不能提醒我一声？阿玛尼，很贵的。”他脱下西装给司机看，不是A货，也不是B货，他从外国鬼手里买过来的，标签都没有撕。

    司机连忙后退一步，连忙道：“老板，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林大丁大方的挥手，表示算了，换来司机的感激涕零。

    怪不得大家都想有钱，原来有钱的感觉这么好。

    林大丁一脸舒爽，小时候街口算命的老瞎子，说他以后会很有钱，香车宝马阿玛尼，他一直等啊等啊，可直到断气那刻，老瞎子的预言都没实现。

    却没想，一朝成鬼走上人生巅峰。

    说起来林大丁活着的时候，除了表白总是被拒外，他其实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大二学生。

    一共是多少次来着？

    好像……不多不少，刚好一百次。

    从一起玩泥巴的初恋开始，到大学第二年的冬天，刚好一百次。

    表白一百次，一次都没成功，然后他选择自杀。

    这件事在学校闹的沸沸扬扬，林大丁瞬间成了名人，男学生很是同情他，为他泣泪，还背着学校领导偷偷给他烧纸钱烧元宝。

    如今他存在工商银行（地府店）的钱已经破亿。

    他从穷光蛋变成亿万富豪，就是苦了他父母，幸好他家里还有一个争气的兄弟。

    想着，林大丁看向被人群推拒着往火车上走的父母。

    儿子不孝，可是事以至此，他也无力回天。

    林大丁叹了一口气，一个挤在父母身边鬼鬼祟祟的人引起他的注意，挤进人群，林大丁踹了那人一脚，那人跌在地上，口袋里掉出五六个钱包。

    “有小偷。”群众一涌而上。

    看着已经成功上车的父母，林大丁挥了挥手，转身往回走。

    自杀的鬼不入轮回，也不能离开自杀地百米之外，他能出来送父母还是用钱贿赂了当地阴差。

    “快，快把他给我找出来……”

    “绝不能让他跑了……”

    非法外出的林大丁菊花一紧，转身就想跑，可他一个自杀都不敢跳楼的新鬼，哪里是阴差的对手，司机也是白胡子老头一个，光长年龄不长法力。

    阴差右手突地变长，一把拎起林大丁：“你跑什么，是不是犯事了？”说着凶狠的上下打量他。

    “没有，我是良民。”林大丁把身份证和一把元宝递过去。

    阴差心头一跳，看了眼后面某个白无常，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元宝揣进自己袖子里，小声说：“别到处瞎跑，秦桧从十八层地狱逃出来了，见鬼就吃，老铁快些回家吧。”

    林大丁朝阴差点头哈腰，“好的，谢谢大人提醒。”

    他一边往停在马路上的奔驰走，一边思考，秦桧？这个名字有点熟？

    终究没有想起秦桧是谁，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夏，林大丁对今晚的夜生活充满遐想。

    今天又去那间宿舍呢，听说学生会长唐大美就住206，不如去欺负她一下？

    ***

    价值七位数的黑色奔驰一路驶进京都工科学院，半点没耽误，停在女生宿舍楼下。

    八个西装男分两排恭敬的弯腰，异口同声道：“老板，欢迎回来。”

    林大丁学着电视剧里冷酷总裁的样子，矜持的“嗯”了一声。

    他从车上走下来，头发帅气的一甩间，眨下黑色墨镜——没有错，为了耍帅，他还戴了墨镜。

    司机收好墨镜，恭敬的站在一边。

    有两个从图书馆回来的女生，叽叽喳喳正讨论什么，其中一人身材魔鬼，林大丁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。

    女生尖叫，“有人摸我屁.股。”

    另一个女生四处张望，对朋友说：“你别吓人啊，除了我们周围哪有人。”

    女生委屈，“可是刚刚真的有人摸我，是不是有鬼啊……”

    “大晚上你说什么，别自己吓自己。”

    两人说着小跑进了宿舍大门。

    林大丁看着自己的右手，眼神下流，“做鬼真的太幸福了。”

    他提脚往女生宿舍走，而守在大门口，眼睛比鹰还锐利的舍管大妈却没有看到他，任他一个男人自由进去。

    这是林大丁做人时，一直都没有的体验。

    渴望而不得。

    不只林大丁，整个全国的大学男生，都没有这种体验，他们往往离女生宿舍十米远，就会被舍管大妈犀利无情的视线盯上。

    这些血管里流着汽油的大妈，是考试以外男生们最大的敌人。

    考试努力还能得高分，舍管大妈却是誓死不让他们踏进一步。

    “兄弟们，对不起，不是我不愿意与你们有福同享，实在是人鬼殊途啊。”

    林大丁朝对面的男生宿舍说了一声虚假无比的sorry，踏着猥琐的小步伐，来到二楼唐大美206宿舍前，途中发现走廊上晾着一件红色蕾--丝胸罩，随手扯下来拿在手里把玩。

    206大门紧闭。

    他没有急着开门，事前一支抽，快乐似神仙。

    胸罩没有地方放，他就穿在自己身上，反正又没人看见。

    从裤子里摸出三个元宝，压扁卷成烟状，往嘴边一放，点燃。

    ——暴发户作风展露的淋漓尽致有木有？

    有木有！

    烧完五百冥币，林大丁才把右手食指挤起钥匙孔，非人的手指被挤压成钥匙的形状，只听一声轻响，206的门缓缓打开。

    推开门，林大丁走进去。

    不知何时月亮出来了，借着月光，林大丁走到唐大美床前，看着床上鼓起的一团，呵呵笑：“听说学生会长唐大美是老虎的屁.股摸不得，今儿我林大丁就要摸一下这老虎的屁.股，看它会不会咬我一口。”

    说着，林大丁掀开床上人的被窝，一脸猥琐的扑上去，“宝贝，我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咦，怎么这么硬……”身下的身体没有女孩子的娇软，硬绑绑的骨头像块石头，块头也很大。

    “不是说唐大美是个身娇体软的小甜甜吗？传言误我！”林大丁不是很高兴的嘀咕一声，掀开被子一角朝“唐大美”大腿摸去。

    “我操，竟然有毛，这毛还挺多……”林大丁不喜欢腿上长毛的女生，从床上蹦起来，一头撞上站在他身后的太子爷。

    太子爷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，“宝贝，我家保姆的大腿摸起来滑吗？”

    随着开关“咔哒”一声，黑暗的女生宿舍亮如白昼。

    林大丁反射弧线很长，愣了一会，指着太子爷骂道：“好啊，你竟然敢溜进女生宿舍，我要告诉舍管大妈。”

    周飞：“……我记得工科学院是985.211重点大学，录取分数很高。”

    楼诀从唐大美的床铺上坐起来，从周飞手上接过因为见到鬼，而变得格外兴奋的梨子。

    楼诀看着林大丁右手腕上的伤痕，淡淡的说：“割腕很痛苦，选择割腕自杀的，都不太聪明。”

    不太聪明的林大丁手指微颤，指着屋里的三男一娃，“你们能看到我？”

    太子爷点头。

    林大丁以为遇到同道中鬼，遮羞一样捂住挂在胸口的胸罩，“兄弟，你们也是鬼吗？果然男鬼都一样，都对女生宿舍充满了向往……”

    周飞上前，把公司名片递给他。

    “水晶宫商业纠纷公司，捉鬼杀魔诛仙镇妖，专治三界……啊！”还没念完，就被周飞打了一闷棍。

    看着周飞飞手中飘着龙气的棒球棍，太子爷总算明白，为什么周飞飞最近总是抢着洗他的脏衣服，洗之前还拿棒球棍在上面摩擦。

    大儿子还是挺聪明的。

    工科院弱鸡林大丁瞬间被KO倒地，周飞得意洋洋，“爸爸，看到没有，我和梨子不一样，我一点都不智障。”

    梨子原本正为英勇帅气的哥哥鼓掌，听了这话大嘴一张发出厉叫，如魔如鬼，凄厉凶狠。

    梨子：很生气。

    太子爷：……

    楼诀：……

    太子爷收回夸大儿子聪明的话，但是小儿子这一吼是想干嘛？

    一点都不给梨子面子，太子爷当着外人的面，揪过梨子就是一顿好打，“一个小屁孩你还耍起脾气来了，不知道天道时时都盯着你啊，还敢吼哥哥，知不知道长幼有序，恐龙让梨。”

    周飞：“是孔融。”

    梨子：“……咿呀……咿呀……”是的啊，让梨啊，让着梨子啊，梨子没有理会错。

    我操，这是哪来的二货一家人？林大丁捂着脑袋，沿着墙壁往外蹭，在心里默念：看不到我，看不到我……

    一个人突然挡住他的去路，他个子极高，长相冷漠俊美，气势凌厉看起来就是硬茬子，林大丁全身僵硬，不敢动弹，眼珠子突然瞅到楼诀地上的影子，一口气没喘上来，哦不，他早就不用喘气。

    “你们是活人？捉鬼杀魔……你们是道士。”林大丁失血过多的脑子终于反应过来，拔腿就往外跑。

    太子爷一把扯着他的头发，啪啪就是两巴掌，“偷胸罩，偷内裤，很爽是吧？刚死的小鬼连只鸡都杀不了，还敢来女生宿舍？老子这么强都没敢进女生宿舍，只敢在夜里想想，你比我还厉害是吧，我叫你进女生宿舍，我叫你偷窥女生洗澡……”

    周飞：……爸爸，你确定梨子的智障不是遗传你。

    梨子：……哥哥坏，梨子不智障，梨子只是喜欢皮卡丘，皮卡皮卡~

    楼诀：……原来半夜你把梨子抱到我房间，是在一个人想那种事……

    “打鬼不打脸，你再这样，我只有叫人了。”说是这样说，其实林大丁早就扯着喉咙喊人了。

    楼下的八个黑衣保镖，外加年迈的司机，听到老板的救命声，齐齐跑上来。

    周飞拿着棒球棍，一棍一个，棍棍到肉，不到十分钟就把他们打趴。

    周飞一口唾沫吐在地上，神气的黄毛根根直立，朝天椒一样，一边喘气一边说：“老子可是当过大哥的男人，你们这些老弱残兵不想死就滚。”

    “好的。”地上的鬼应声道，爬起来跑的比兔子还快。

    林大丁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，“你们死定了，他们是黑-社会大哥大熊的手下，熊哥制霸这条街十年，和尚道士不晓得来了几拨，他都毫发无伤，我是熊哥公司至尊VIP客户，他一定会来救我的。”

    “林大丁……”躲在隔壁宿舍的唐大美和一群女生走了出来，看见月光下的林大丁齐齐一怔，“你不是上个月割腕自杀的林大丁吗？”

    然后，看见了林大丁还挂在胸口的胸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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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***

    那是一场毫无人性的单方面爆打，远比周飞那一棍痛的多。

    “林大丁，原来这些日子都是你在作崇……”

    “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。”

    “没想到我竟然输给你这样的对手，只拿到二等奖学金。”

    “你死之后我还用生活费买纸钱烧给你。”

    “不要脸。”

    “渣男。”

    “变态。”

    “色鬼。”

    一边打一边骂，句句不重样，专挑格外痛的嫩肉。

    “好了。”林大丁忍无可忍大吼一声，“我是个男人，我对女生宿舍充满向往，我就有罪了？那你问问他们……”

    他指着太子爷，“我问你，你是不是每天都在想妹纸？你对女生宿舍有没有想法？如果你变成鬼，难道你不会溜进女生宿舍，对这些无人看守的蕾-丝胸罩，花边内裤出手，难道你不想掀女生的裙子……”

    太子爷冷冷的看着他，“你是笨蛋吗，你以为所有男人都像你一样好色？我可是个正经人。”

    林大丁从怀里摸出一本相册递过去，“这是我偷窥女生洗澡时拍下来的精修照片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操，你真聪明，竟然拍照。”太子爷麻利的接过，急色的翻开一看，“……我操泥妈，三年高考五年模拟……你竟然把三年高考五年模拟夹在相册里……”

    “哈哈哈哈上当了吧。”林大丁得意的扭屁.股，“难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，我只是听见女生打开花伞的声音，就激动的晕过去，根本没能偷窥到她们的肉-体；难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，我只偷摸过女生的屁.股，连揉都不敢；难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，为了夜袭唐大美，我给自己做了一周的心理建设，却只敢鬼压床和摸大腿……”

    唐大妹and众女生：“……你真是优秀。”

    太子爷将三年高考五年模拟扔在他脸上，“垃圾。”

    唐大妹and众女生：“烨总，你也很优秀。”

    太子爷整整衣服，正想要如何巧舌如簧才能挽回自己的形象，楼下突然冲来一群黑衣西装鬼，粗粗一数，至少三十个。

    领头的个高两米，肌肉爆炸，一脸凶相。

    林大丁激动的蹦起来，“熊哥，救我。”

    熊哥指着太子爷：“就是你吧，跑到我的地盘来闹事。下来，咱们单挑。”

    带三十个鬼还说单挑，这撒谎的水平一看学历就不高，怪不得做人做鬼都只能当黑-社会。

    太子爷把手中的烟蒂一弹，从二楼一跃而来，接着是周飞楼诀。

    楼诀戴着口罩，抱着梨子没有出声。

    梨子兴奋的乱叫：“咿呀咿呀……”好多好吃哒，哇哦，梨子好想吃哦。

    楼诀搂紧梨子，“乖，龙爸爸没同意不能乱吃。”

    梨子：伤心(>﹏<)

    ***

    踩着熊哥的头，太子爷摸着下巴，一脸独孤求败，“你们阴间的恶鬼是不是都被关到十八层地狱？怎么一个能打都遇不到？”

    周飞脚下也踩着一只鬼，一边踩一边对龙爸爸说：“不如招白无常大人上来问一下。”

    林大丁在一边瑟瑟发抖，“你们还认识白无常？”

    太子爷摇头：“算了。”上回他当着黑无常的面曝光了那些年他和老白一起泡吧撩妹的事，回去后黑无常把老白好一顿摩擦起火，菊花生起袅袅青烟的老白发来短信诅咒他：害基友菊花残的龙，终将菊花残。

    这诅咒真是恶毒的一比。

    曾经的好基友，如今形同陌路，世事无常啊。

    眼看着靠山被虐的吃土，林大丁在太子爷脚边乖巧跪好，用无比崇拜的目光看着太子爷，“你知道吗，你是我见过最帅的男子，百花因你而芬芳，千山因你而长青，水稻因你而丰收。”

    太子爷：“水稻丰收是因为袁隆平吧？”

    林大西无理取闹：“不，是你是你就是你。你的背影是那么高大，那么伟岸，风里雨里我就在这里痴痴的看着你。我要为你唱歌一曲，你是光你是电，你是唯一的神化……”

    “啪。”被太子爷一巴掌打歪嘴巴。

    太子爷很是不耐烦的皱眉，“说人话。”理工科的男人拍什么马屁，好好搞技术不行嘛。辣耳朵。

    林大丁抱着太子爷的腿，声泪俱下的求饶，“爸爸我错了，爸爸再爱我一次……”

    周飞：……这场景怎么这么熟悉？

    ***

    楼诀耳朵突然一动，开口道：“有东西。”

    敖烨抬头，朝操场那边的西月湖看去。

    圆月当空，西月湖却不见一点亮光，像是有什么吸光的东西，月光灯光一落入便被吞咽进去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，黑的恐怖诡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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